如何用故事呈现人类复杂幽微的心理

西南地域秀逸奇诡、氤氲无边，也包裹了一层层的疑团。是梦魇还是真实？是童年的阴影，还是时代的阵痛？作家胡性能的新作《午夜书》即是一部带着浓郁西南特色的中短篇小说集，故事均以“死亡”为主题，用悬疑的方式展开情节，带有超现实的诡异、离奇的神秘特质，在生死之间，充满时代特有的风景、声音和气味。七篇小说又以“夜晚”为纽带，串联起不同人物的生活片段，深入探讨了人性、记忆、孤独、家庭等话题。

2024年9月7日，《午夜书》的作者胡性能和作家、评论家李一鸣，作家周晓枫和贾行家，共同在北京的RDV书店以“黑暗中的狂欢节”为题，做了新书的首发分享，探讨了其独特的叙事风格，以及地域对写作的影响等话题。

对谈现场

胡性能：我想通过这些故事把人类最复杂幽微的心理加以呈现

在分享会上，胡性能首先分享了他的创作心得，他提到，云南的自然环境和文化背景为他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土壤。“西南给我的感觉时空是折叠起来的，有的地方出门以后，几十米以外就是悬崖绝壁，在那种狭缝里面生活的人，那种特殊的体验可能和在广袤草原、广袤戈壁、广袤沙漠里面的体验是不一样的。”但同时他也强调，地域性的奇诡内容是他作品的外壳，“从内在来讲，这些小说我还是想写人在特定景况下的沮丧、恐惧、悲悯，或者达成和解等一系列的东西……我想通过这些故事把人类最复杂幽微的心理加以呈现”。

《午夜书》里的故事神秘而异质，有黑暗而迷幻的病故，有让生者悔恨终生的意外身亡，有蓄意已久的谋杀，有隐藏在历史深处的神秘失踪，还有“摆渡”生死间的殡葬行业……胡性能分别讲述了与这些篇目有关的写作动机，比如《去昙城的路上》，是因为好多年前去奉节采访的时候，和殡葬师生活了一个星期，于是他酝酿了这个故事——如果“我”和一具尸体捆在一起在野外度过漫漫长夜，那个夜晚我的内心将经历怎样的恐惧、怎样的担忧、怎样的绝望？这些奇异的细节也让读者为之深深吸引，展现了书中那一重魅惑的力量。

李一鸣：胡性能所创造的这个世界，就是世界本身

李一鸣作为著名作家和文学批评家，对《午夜书》给予了极高的评价“《午夜书》是一部非常奇特、奇异、奇妙的书”，他认为，胡性能的作品有一种独特的“胡式写法”——“我总是感觉在人与自然，人与物、人与他人、人与内心、人与未知这几个关系中，他写出了一种特别让人感到陌生的、奇崛的、虚幻的感觉。如果非要用标签来表达的话，他是现实主义的，但又是魔幻现实主义的，是心理现实主义的，又是浪漫主义的……所以标签不能概括他作品的特质，他是这一切的融合。”李一鸣还特别提到了胡性能在语言创新上的成就，认为他的作品在文学语言的探索上具有重要意义。

同时，李一鸣也谈到了书中的另一个我与作者那个真实自我的关系和反差：“真实的性能是温和的，而以小说在文坛出现的性能是另一个他。骨头可以从地上生长出来，在野兽的带领下奔跑……作家也是通过创作来创造一个新的世界。胡性能就是一个世界，他所创造的这个世界，就是世界本身。”通过这种反差，也呈现了《午夜书》这种异质化写作的奇崛与美好。不仅如此，李一鸣也对作品的立意做出了进一步评价：“他不只写了一个人物，他写了无数的人物，他写了‘人’的命运，写出了他们沉重的一生……我感觉在这些弥漫着悬疑的、恐慌的、魔幻的故事里，有着多少人生的感慨，有多少人心的叹息。”

《午夜书》

周晓枫：死亡就是黑暗，而每一次生都是狂欢节

著名作家、北京作协副主席周晓枫则从另一个角度解读了《午夜书》，她认为，这本书像是一个巫师在暮色降临时开始讲述的故事，充满了幽暗、蛊惑和诗意。周晓枫老师还提到，胡性能的写作具有一种“冷静的疯批”质感，展现了作者在社会性包裹下的嘹烈想象和表达的火焰。

周晓枫对小说的叙事风格赞赏有加：“《午夜书》体现了云南大象和蝴蝶两种动物的极端对立，在深刻的主题下，比如救赎、死亡、阴谋、疾病，在这么沉重的主题里，他用的笔法没有哗众取宠，而是用蝴蝶一样璀璨的翅膀，带有那种磷粉的迷惑感来讲述故事，我觉得这一点非常难得。胡性能在一个故事里集中了主题的力量感，以及表达方式上的璀璨多变和神秘。你可以说它是日常生活，但是这个日常生活因为这样的一种表达变得如此诡异；你也可以说它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时刻，但正是因为这些匪夷所思的时刻降临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，才使我们的人生不再那么平庸，甚至带有起伏的惊喜和惊吓。它是中短篇小说集，但因为它主题暗合着的底部河床是相通的，所以汇聚成了一种长篇的效果。”同时她也对小说所聚焦的“死亡”主题进行了阐释——对我们每个人来说，生命只是昙花一现，甚至我们被时光里充斥着的死亡和遗忘所覆盖，但依然，每个人的生命都充满了他的力量和他个人的表达，不管你是绽放生命还是消耗生命，每个人在这个有限的狂欢节里都有自己的表达。

贾行家：《午夜书》既是七个悬疑故事，但同时又是非常纯粹的文学书写

作家贾行家作为嘉宾主持，也分享了自己的阅读感受，他指出：“《午夜书》既是七个悬疑故事，但同时又是非常纯粹的文学书写，这种体验是很难完全在一本书里同时出现的。”此外，他也指出了这些故事在向内挖掘的深度与多义性上的开拓，他说：“你阅读完之后会发现，每一个故事它无比诱人，但是又留下了那么多谜……你读这个故事的时候会发现在现实里面它是一个完整的故事，但在一个人不坚定的恶念里头又是一个故事，它在云南那种迷幻里又是另一个故事。三个故事同时出现在一个三五十页的文本里面，那种谜团对你的诱惑会使你一再地去读它。”

分享会的最后，贾行家对三位嘉宾的精彩发言进行了总结，并鼓励在场读者深入阅读《午夜书》，感受作者笔下那个充满神秘和魅力的世界，一起进入七个夜晚，经历七重生死，去感受一场场午夜暗涌的“狂欢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