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从小喜欢小动物,第一个动物朋友是一条名叫“花头”的狗。那时我只有四五岁,跟随父母住在小城药材公司的家属院中。院子里没有同龄的孩子,我的童年过得很孤独。
花头是邻居梁家养的狗,它身上的毛黄白相间,头上有几缕黑毛,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。花头个头不大,身形瘦削,但身手敏捷,非常好斗。它深谙搏斗诀窍,但凡从院门前经过的狗,几乎没有一个是它的对手。这或许与它在主场作战有关,哪怕比它体型大很多的狗,也会在它凌厉的攻势下落荒而逃。
花头总是躺在母亲办公室的廊檐下晒太阳,我蹲在它的身边,与它嬉戏和对话。有时我会喂花头一些零食,但少得可怜,因为我也没有多少零食可吃,很难拿出更多的分享。但花头不在乎,它以一条狗的方式对我好,跟着我奔跑,陪我玩耍。每当我受委屈无处可诉时,总是首先想起花头。我想象着自己在荒野中孤立无助,只有花头能够找到我,倾听我内心的想法。
后来我家有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。母亲在种树莳花之余,陆陆续续地养过不少小动物,有狗,猫,兔子,还养过一只荷兰猪……最值得一提的是,养过两只鸽子,不是专门养的,而是它们自己飞来的。
最早飞来的是一只白色雄鸽。它在我家门外小心翼翼地逡巡,母亲用玉米粒召唤它,它便大胆起来,慢慢进入我家庭院,吃饱喝足后,索性留在我家不走了。后来又飞来一只灰色雌鸽,它显然是看上了那只白鸽,便留下来跟它一起搭伙过日子。这两只鸽子来自哪里,之前有着怎样的经历,我们一无所知。
母亲在东屋的门框上方给两只鸽子搭了一个窝,它们自此有了属于自己的家。与小心谨慎、不轻易靠近人的母鸽相比,雄鸽对这个家有着更高的认同度。它时常昂首挺胸、大摇大摆地游走在庭院里,戗起脖子上的毛,“咕咕咕”地叫着,傲视群伦,摆出一副好斗的姿态,乃至完全不管先来后到的规矩,以强力压制我家的宠物犬皮皮。雄鸽总是很有男子汉风范,好像它才是这个家真正的男主人。
两只鸽子开始了安居家中、繁衍生息的生活。它们分工明确,雄鸽负责防御天敌和收集食物,母鸽负责孵化和生产。这有点像农耕社会的人类,实行的是男耕女织的生活模式。它们不断地繁衍后代,小鸽子们逐渐长大,父亲原以为可以杀几只炖着吃,但母亲不舍得,却又养不了太多,只好不停地送人,先是送亲戚,送朋友,后来即便是不太熟识的人来要,也会送给他们两只。
两只鸽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它们的日子。有一天清晨,雄鸽突然不见了,院子里零乱地散落着一些白色的羽毛。母亲马上意识到,雄鸽一定遭遇了不测,被野猫吃掉了。因为那几天总有一只野猫在院子周围游荡,母亲赶过几次,但野猫并没有走远,依然在暗中窥伺着两只鸽子。母亲在院外的草丛中发现了一些痕迹,雄鸽显然在这里与野猫经过了一番打斗,结局自然不容乐观。
但母亲并没有找到雄鸽的踪迹。直到三天之后,当我们都以为它不会再回来时,它却突然出现了:耷拉着一边的翅膀,扇状的羽尾秃了,身上沾满了血污,看过去非常狼狈……这三天它是怎样熬过来的,我们无从得知,但它的回归还是让人欣慰,尤其是原本垂头丧气的雌鸽,看到雄鸽归来,精神明显好转起来。
母亲喂养了这两只鸽子两年多,后来因为搬家,只好把它们转送给乡下的小舅,条件是不要伤害它们。很久以后,我从小舅口中得知,这两只鸽子又养育了很多后代,最后得享天年,无疾而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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